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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50418
http://www.100md.com 2009年11月27日
    三十年前,他和他同时军队复员。工作可选印染厂、制药厂。两战友合计都不错,各择其一。二十年过后,制药厂屡遇发展良机,分房、奖金、福利,他生活富足;印染厂重组、兼并、破产,他最终领到数万元买断工龄,从此在摆小摊、失业金、城管威逼中勉力度日。当年,就这么一不小心。

    十五年前,他和他同窗攻读,面临高考、他成绩拔尖发誓要做科学家,进入名校生科专业,一路深造到博士毕业;他成绩稍逊想试试看吧,进了一本财经院校读了金融。十年之后,他留校任教、科研,在一间房中同妻儿蜗居,年薪五万;他已在金融业打拼数年,经过数波股市,资产丰裕,年薪十倍于他。又是一个不小心。

    五年年,她和她同舍闺蜜毕业。她希望早日当家庭主妇,毕业选择公务员行业,东拼西凑赶紧买房;不多久面临生子压力,又四处借债再换大套房。她则和男友事业有心,在外企忙碌不已。五年后,她坐拥五百万家产,工作悠然;她和男友结婚在即,收入虽不断上涨,却望房价而力不足、心不甘。就是这么一不小心。

    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主人公,一直努力、勤勉,三年级戴上红领巾,六年级戴上中队长袖标,大学光荣入党。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以为靠双手可以划进灿烂的明天,而多年之后四处张望,没发现漂亮的白塔,只有飘零、失望、压力,和那一声蝼蚁叹息:如果当年不是那一不小心,生活会怎样怎样…

    是的,我们已经成为草民,但是仍不甘心。反思少点什么?少聪明么?不,只是多了点传统;少勤劳么?不,只是多了点善良;少决断么?不,只是缺那么一点点运气,就是那一不小心。

    人生之长,又有几个不小心?不小心出生为农民,就定了你的苦难;不小心生在湖北,就定了你考高分还要当民工;不小心选了某行业,就只能看国家调控之手翻云覆雨;不小心没在5年前买房,就只能看房价涨幅超过收入涨幅10倍。我们什么错都没犯,但我们也什么都很晕。

    我们看着社会如搅拌机在身边轰隆隆不停,却不是混同而是分离。精英阶层、草民阶层;上层、底层;体制内、体制外,就这样被化学程式高下立分,层次紧然,颜色鲜明。还来不及清醒,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些梦想中的生活和阶层,已经和我们一生无望。载着富足的诺亚方舟,已经离我们远去。就是因为当年那点不小心。

    用极大的力气说服自己知足常乐,把所有人生理想化身为天伦之乐和培养下一代。此时我们才知原来痛苦没有终极。学区和学区教育质量大相径庭;老师开各种辅导收费昂贵;家长的关系网对孩子的未来已经比成绩更为重要。我们彻底绝望。我们从小听教育“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而依靠高考就可跨越阶层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教育下一代,我们如此苍白。因为我们买不起学区房,请不起老师和家教,没有社会关系为孩子打通前程,我们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比我们更为艰辛。我们还可以凭高考跳出户籍,凭学习成绩打出小天地,下一代或许连这个希望都变得很渺茫。我们已深陷绝境,回想起曾经的科学、民主梦想,然正是离去的方舟,上面挂着不要科学理想不要民主平等的大旗。

    我们为什么没趁早变得趋利、自私、狡猾、大胆?我们已经不关心科学了,谁管将来火星撞不撞地球?反正那是未来了。我们也不想谈民主了,我们承认血统继承高贵,我们愿意缴税供养革命先辈的子孙,只求能用一次性支付的透明方式,而不是去处处干预我们赖以养家的行业。

    所剩一个卑微的希望,让嘈杂的分层机赶紧停止。能让下一代们出生就有同样的学习机会,可以凭勤劳同样的致富,可以不为自己的科学兴趣操心饭碗,可以在落魄的时候不担心城管,可以在人到中年时,为自己的当初“一不小心”找到弥补的机会。而不是让他们在将来看着生活继续陷落时,所能做的一面遥看诺亚方舟远去,另一面却在心里充满摧毁诺亚方舟的嫉妒和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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