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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46848
http://www.100md.com 2005年11月12日 中国保险报
     始于10月27日的巴黎骚乱,进入第11天已波及法国300个城镇,超过4300辆汽车被焚毁,800多人被捕。11月6日,法国司法部称,已有20多名参与骚乱的青少年被判处最长为一年的徒刑,另有100名嫌疑人正在等待法院的判决,其中50人为未成年人。法国的邻居德国和比利时7日夜间相继发生汽车被焚毁事件,事发区域也都是移民聚集区。法国骚乱开始显露出向周边国家扩散的迹象。在法国内部,一些犯罪集团趁火打劫,有些骚乱已演变成有组织的暴力活动,法国已宣布38座城市进入紧急状态。(《新京报》)

    从整体上看,法国警方说,没有迹象显示这是有组织的暴乱。但令人深思的是,一向标榜民主、自由、平等和博爱的繁华而浪漫的法兰西,为什么有这股持续不断的怒气和怨气,如地火蔓延?从事件上看,骚乱是因巴黎北部市郊两名少年企图逃过警方逮捕,结果触电身亡引发的,骚乱者主要是当地的非洲黑人后裔。很多观察家认为,法国移民政策的问题是骚乱的根本原因。法国巴黎郊区埃夫里市市长感叹说:"我们正在为30多年来的社会、地域、种族隔离付出代价。"几乎所有的评论也都指出,对移民普遍存在的种族歧视,成为将外来移民排斥在法国主流社会之外的一堵难以逾越的"围墙",使移民人口聚集地区逐渐成为贫困、犯罪、吸毒、被遗忘者与被损害者的代名词。法国内政部的最新数据显示,这种敏感郊区目前在法国多达751个。特别是一些舆论、政治和社会集团将法国福利体制危机、经济不景气、社会治安混乱都归罪于外来人口,从而使价值观念的对立和社会利益分配的矛盾越来越多。这种人为制造的社会鸿沟不断加大,导致移民更难融入法国社会,不满、仇恨也随之加深,并形成恶性循环。

    我特别注意到,这次大规模、无组织骚乱的主体是青少年,年龄在12至25岁之间。这一点似乎并没有引起观察家和评论界的特别关注,因此我要特别强调它。

    这场骚乱给我们的启示至少有两点:

    其一,当代社会,虽然由于军事技术进步、交通和通信革命以及普通平民和政府间力量的格外悬殊,至少在平民与政府之间,不太可能发生颠覆性的大规模革命,但是像法国这样彼伏此起的骚乱仍足以产生巨大的破坏力并让整个社会措手不及。而骚乱的破坏性同样具有对象的不确定性,在它面前,只要缓解社会积怨的社会进步没有实质性进展,将没有任何人因为无辜甚至因致力于和谐社会有功而拥有免于恐惧和受伤害的自由与特权。除了努力追求社会的平等和公正,没有什么能让世界免于动荡、不安与危险。正如法国就业机会平等部长贝格贝所说:"只有通过消除歧视,而不是部署更多防暴警察,才能重新恢复秩序和平等"。只要你没有在平时致力于创建一个自由公正的社会并为之做出实效,只要你仍然处在不平等的社会中,谁也没有资格在骚乱面前宣称自己是受害者。

    其二,中国的"国内移民潮"已经持续多年,迄今已达到1.2亿人以上的规模,而且随着城市化浪潮不可遏止地到来,它仍将以越来越大的规模持续下去。但他们受到的歧视有目共睹,这种歧视不仅来自行政、经济、社会和文化上,而且来自法律本身,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各城市特别是以北京、深圳为标志的特大城市,普遍沿袭落后的计划经济时代单位社会的人口管理模式,画地为牢,以人口的"户籍管理"而非"居住地管理"从多方面对流动人口实行"经济上吸纳,社会上排斥"政策,剥夺他们应有的经济、社会和政治权利,不仅提高了流动人口今天和未来的生存成本,而且给其下一代的成长制造障碍和巨大的心理阴影。据统计,中国迄今至少有2000万以上随父母流动的孩子没有一张安静的书桌,不少孩子只能读条件较差的民工子弟学校,甚至失学,跨省流动的孩子甚至无权参加当地高考。今年四月,北京师范大学5位学者对北京415名打工子弟的初中生和230名公立学校初中生的心理健康进行了考察,结果发现两者存在显著差异。打工子弟心理健康问题较多,主要表现为适应不良和人际关系紧张敏感,最突出的表现为对外界严重敌对。数据显示,打工子弟学校的初中生对社会、他人等外界因素抱有严重敌对态度的所占比例是普通学校初中生的12倍。海淀法院少年法庭庭长尚秀云为此提供了一个支持数据:"现在外地来京的未成年人触犯法律已占到我们审判未成年人案件的一半。"而北京现有户籍人口是1100万,外来常住人口则在400万左右,说明未来人口子女孩子的犯罪率将近为当地人口的3倍。

    长期从事打工子弟教育的行知打工子弟学校创办者李素梅点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很多初中生的心理问题是由于感到前途渺茫而产生的。"很多在这里上学的初中生毕业之后无法继续读高中。想要继续学习就要回老家,而这又是他们所不愿意的。"简单说,是歧视造成的仇恨导致了孩子的反社会性。请注意,我们一些"国内移民"的第二代,甚至还不如法国的非洲移民,他们至少能够享受到免费教育和平等的考试权利,我们则连少儿医疗互助金这样交钱的事也在排斥外来人口。

    当我们这个社会许多有识之士在为消除贫富差距悬殊而奔走呼号,我却要提醒大家更加重视社会歧视问题,因为后者不仅是前者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且也比前者有更迫在的危险。很多时候,歧视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心,而贫穷未必;歧视是对人的尊严和存在价值的践踏,而贫穷不是;歧视会激起人的仇恨,而贫穷未必。更重要的,是在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环境里,贫穷可以通过个人的努力改变,而歧视则是社会强加的铁的枷锁,个人的力量难以挣脱。正因此,因歧视激起的仇恨远大于贫穷本身。尤其对于"移民第二代"来说,更是如此。

    今天和今后的中国"国内移民潮",移民可分三类:第一类是中年移民,他们几乎可以忍受一切屈辱和歧视,为的是勉力支撑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第二类是青年移民,他们对于屈辱和歧视的忍耐力远远小于第一类,但在从乡村到城市、从小城市到大中城市的过程中,他们的自我定位比较低,相当部分还认同自己"技不如人",因此仍会有相当的容忍度;第三类是"移民第二代",他们和城市孩子生长在同一片天空,从不认为自己天生不如人,他们对自由、平等、公正的追求有时胜过自己的生命。但如果歧视和不平等从小把他们隔成"内外两重天",他们心中积累的不满的炸药包随时有可能被一根导火索点燃。

    世界已越来越是个地球村,更别说一国之内、一城之内。社会的环扣是紧密相连的,政府的教育、医疗、住房政策等等都应以一视同仁为考虑。普世性的体恤、关怀、平等与公正,是社会的归宿,也是社会的根本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