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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100md.com 2002年8月12日 文学之路
     老父亲从管道退休多年已年逾古稀,现今儿个仍精神矍铄精力充沛,自年青时始即不烟不酒,不食鱼不啖肉,餐餐以粗茶淡饭饱腹。先前在掌还中执一紫砂闲时慢品几口毛峰,后来这份雅趣亦尽数舍去。居行也多为薄衫短盖,一方玉枕朴拙无奇在他榻前碾转二十有年。一生多舛却从未为权势富贵所累,自足自慰心甘淡泊坦荡邈远,在俗世物欲横流中自始自终保持了一种飘逸卓然的清旷。妹戏说当今修行虽未得道而得法者,家父也。

    老父退休前是一输油站保管员,克尽厥职乃一生不渝的信条,其职其责履行得名副其实,几十年如一日从未有半点慵怠。由此落下了节俭成弊的顽疾,一钉一铆一丝一线尽视为家珍,在他眼里从无废物,从不言舍弃。

    工作在外每每探家总要携些物品以示孝敬,这时最难。鱼肉不欲酒茶不亲,子嗣们钱袋渐鼓却往往无所从适,就弄些杂七杂八工艺装饰物充塞。到头还免不了遭叱责,钱要花在正地方,好钢用在刀刃上,能摆不能使唤的物件儿糟贱钱。

    正经用的什物大多不用办置,老人家从头到脚整套行头全是时下不待穿的工作服。多年在外之故,春节探家觉得这抚顺北风紧遽冰封凛然,这种气候怎能没有一件羽绒服。直截了当买来相送老父指定不从,于是和弟商议略施小计。弟新购得一蓝色羽绒服只言嫌颜色太深不亮敞,欲与我的米白色相兑,我作出不情愿状,母亲敲边鼓说脱下给你爸吧,另外再买一件。就这样将“没人要”的丢给老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老父有一习好,每早必登山野足,天不亮起程大半晌方才转回来,脚上穿的劳保鞋显然不甚适宜。想给他买一双旅游鞋又犯了难,于是和母亲约好只要见到有老人着旅游鞋者即大加褒赞,以期达到耳熏目染之效。并佐以多方劝说老父竟然肯首,全家不胜欢欣。上街购鞋与母亲一同给老父制定纪律三条,不问价不讨价不还价,只管试穿。时至今日他仍不知脚上“耐穿”的耐克身价几何。

    老父的旅游鞋耐穿得让我感动让我汗颜。鞋买来第二天从山上下来说真纳罕了,换了一双鞋腿脚灵便老鼻子啦,动不动就想跑想踮儿。闻听家人着实欢势一阵儿,老父挚情深笃的节俭情怀终于活泛了。临离家老父送我到楼口,回头看那双鞋白得润泽白得一点不马虎。

    半年以后电告父母出差去抚顺回家看看。老父仍穿那双鞋迎出门来,令人纳闷儿的是仍是白得可人白得突兀。趁人不注意拿起鞋细瞧,按说大半年了绝不会“耐穿”得昨儿个买的一样。摩挲摩挲鞋底除去浮土没一点磨痕,我神思凝重起来。老父秉性未变,私底下这双鞋一直在小心收藏着,还有一颗对子女的拳拳爱心。

    (完) (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