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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602
http://www.100md.com 锦州女孩
     我曾经结识过一位与命运抗争的北国青年,他的经历该是一首带泪的好诗,让我咀嚼至今。

    那年冬天,我与女作家苏萸同往河北农村采访,顺道去了一个叫刚庄的小村子,探望一位通信数载却从未谋面的文学青年。当我们在村民的指引下踏进他的家门时,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跛足青年就是满纸阳刚之气的文学青年刘磊。一间不足8平方米的破草屋就是他的家。

    当刘磊得知我们的身份后,连忙从床沿上站起身来,窘迫地为我们让座。我没有应声,只默默地扫视着屋宇。这是一间土坯砌就的草屋,屋里没有粉刷,光线显得很暗。屋子靠里的一侧是一个土炕,土炕边是一张旧木桌,一只木箱置于桌底,这些就是这个家的全部财产。我瞧得鼻子有点酸,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哪还有闲情逸致来吟诗作文。我有些不解,但没有出言相询。

    我坐在土炕的一侧,与刘磊攀谈起来。从他的口中,对他的经历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家庭的变故使他过早地失去了双亲,祖辈除了留给他这点可怜的财产外,还有200多元的债务,生活的重担过早地落到了这个患过小儿麻痹症的青年身上。我不禁多打量了这位青年几眼,那坚毅的眼神丝毫没流露出我想象中的颓废,生命赋予他的不息的憧憬闪动在他的双眸之间。他告诉我他一直在坚持写作,虽然至今仍无一个字发表,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我似乎明白了他何以能顽强地活着,是因为有一种信念支撑着他不屈的灵魂。

    门外,纷飞的大雪挟着寒流向屋里袭来,我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也突然注意到刘磊还穿着极单簿的衣衫。我暗想:人活着,虽然不是为贪图享受,可当生存也时时受到威胁时,死亡是不是一种超脱?刘磊的际遇如果加诸我的身上,我实在不敢想象我还有没有生的勇气。想到这,我不禁又一次将敬佩的目光投向这位青年身上。

    门外,雪下得更大了。我和苏萸起身告辞,可刘磊却坚持留我们吃完饭再走。盛情难却,我们只得留了下来。

    刘磊一跛一跛地走向那只木箱,轻轻打开,至此,我才知道那木箱竟是用来盛放粮食的。箱里的粮食最多不过20来斤。这难道就是他今冬的全部储备粮?趁着刘磊做饭之际,我仔细环顾着屋里的一切,极想找出能佐证他顽强生存的依据来。我蓦然发现,那土炕顶头有一个1尺见方的土洞被一顶旧草帽覆盖由里向外堵住,以抵御冬日的寒风。窗洞上一张旧报纸覆盖着什么东西。我默默走过去揭开报纸,窗洞上放着的竟是十几本书和一双纤尘不染的白球鞋,我似乎可触摸到一颗躁动的灵魂,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信手取过窗洞上的一本书,赫然是一本《普希金爱情诗选》。蓦然间,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动:心中有爱,当然是坦然而活的理由。

    在北方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的一间破草屋里,我与作家苏萸跟一位北国青年共进了一顿此生难以忘却的午餐。没有美酒佳肴,没有歌舞音响,一碗咸肉,一碗大白菜,就着北国的寒冷和朋友相聚的欢乐,体味着活着的不易与幸福。

    离开那间茅屋前,我和苏萸偷偷地将200元钱塞在刘磊的枕头下。并非出于同情和怜悯,而是为一位无名文学青年活着的精神而感动,我们没有理由不伸出援助的手。

    我们边聊边往村外走,刘磊不无遗憾地谈及至今仍未发表作品的苦涩。我真想告诉他,其实他已经写下了一首足以成名的作品——活着,就是一首耐读的好诗。

    离开那个小村已经两年多了,但每每忆起那位青年顽强活着的精神,仍止不住感动异常。

    生命来之不易,活着,就是一首好诗。